报告很快便送到了沈裕民的案头。

沈裕民拿到报告后，一目十行的看完，脸色阴沉的几乎快要滴出水来。

报告的措辞虽然依旧克制，在结论部分留有余地，可是，也埋下了引子，而且根据调查内容，通篇读下来，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李希的行为并非个人擅作主张，陈全勇难辞其咎。

“陈栋梁！”沈裕民一巴掌将报告拍在桌子上，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。

他没想到，陈栋梁竟是把这么一份不利于陈全勇的报告给丢了出来，这分明是做出了选择，两不相帮，但这个两不相帮，就等于是在事实层面，倒向了安江那边。

他知道，现在安江估计也看到了相似的内容。

以安江的性格和此前的态度，会做什么，简直就是秃子头上摆着的虱子！

“云斌，这份报告，纪委也送去安市长那里了吧？”沈裕民抬头，向邱云斌询问道。

邱云斌小心翼翼看着沈裕民的脸色，恭敬称是：“我问过纪委的同志，说同时给您和安市长送去了，电子版也同步发过去了。”

沈裕民沉默了几秒钟，忽然冷笑一声：“好啊，栋梁书记这次调查的很深入嘛！”

邱云斌不敢接话，他知道沈裕民这是动了震怒。

陈栋梁的这份报告，等于是把球又踢了回来，把难题重新交到了沈裕民的手上，倒逼着沈裕民必须就陈全勇的问题做出明确的表态。

如果沈裕民强行保全陈全勇，安江绝对不会罢休，甚至借机发难，指责包庇！

【怎么办？！】

沈裕民目光变幻，脸色阴沉如墨。

这件事，属实是有些不太好处理。

安江是在拿这件事立威，同样的，也是在试探他的底线和反应。

如果硬顶回去，安江极有可能将事情闹腾起来，哪怕上级纪委是许明坤的一亩三分地，但事情闹腾起来，上级领导们会怎么看？会不会认为他沈裕民在津沽搞独立王国？会不会认为他沈裕民气量狭窄，容不得人？

这些风评，他是不愿意得到的，毕竟，他也希望未来能更进一步。

弃车保帅？陈全勇是他提拔起来的人，跟了他不少年，也知道不少事情，虽然说，哪怕是放弃了，陈全勇也不敢胡说八道，可是，不闻不问，必然会寒了下面人的心！

而且，一步退，步步退，这次退了，安江的气焰必定更加炽盛，下一步，会不会直接冲着他来？

两难吶！

沈裕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，这位年轻的市长，是实实在在的给他带来了一些棘手的压力。

“先看看安市长的反应。”良久后，沈裕民缓缓开口，带着冷意道：“你以办公厅的名义，晚点儿打个电话过来，看看他对这件事的意见！”

……

几乎在沈裕民收到报告的同时，温观潮也拿平板将电子档的文件递给了安江。

“这才像个样子！”安江一目十行的看完报告，淡淡笑着点点头。

陈栋梁这回总算是没让他失望，虽然报告在结论书还有个尾巴，但至少事实讲的很清楚。

而他要的，就是这个事实清楚！

“领导，陈书记这份报告，算是把皮球踢给了市委，也踢给了您。”温观潮等到安江看完后，低声一句，然后接着道：“不过，沈书记那边估计不会轻易对陈全勇下重手。”

“那是他的事情，他下不下重手，也不重要。”安江摆摆手，熄了平板的屏幕后，向温观潮淡淡道：“你等会儿以我的名义，给市委办的郭主任打个电话，就说我说了，既然市纪委得不出更详细的结论，那么就交由上级纪委组织来介入调查。”

他就是要把事情闹大，用这种方式，来迫使沈裕民同意把陈全勇拿下。

这不仅仅是立威，更是要撕开津沽这看似平静水面下的第一道口子，看看下面到底是藏着多少淤泥。

……

与此同时，津沽市歌舞剧团。

楚曦依旧在角落里默默压腿，神情平静，但眼底还是难掩失落。

她渴望舞台，这些年有时候也在幻想，希望能有个奇迹降临，恢复她《海河颂》A角儿的身份，但可惜，幻想终归是幻想，难以实现。

“楚曦，跟我来一趟。”

这时候，孙团长出现在排练室，扫了楚曦一眼，淡淡道。

楚曦心微微一沉，但还是深吸一口气，整理了一下练功服，挺直脊背，跟在孙团长身后，向办公室走去。

走在路上，她能听到后面传来的窃窃私语声——

【团长又找她，估计是要说什么事儿！受冷落这么久，这回该服软了吧？】

【难说，你看她样子挺倔的。】

【倔有什么用，胳膊拧不过大腿的。】

楚曦对这些话恍若未闻，她走她的路，不听别人的评判。

一进办公室，孙团长把门带上后，没有像上次那样客套的倒水，而是抬起手搓了搓脸，简单直接地切入正题：“小楚啊，我长话短说！看上你的人，来头大的超出你的想象！那边说了，也给了最后期限！一星期，一星期之内，如果你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，就让你从歌舞团滚蛋，而且还说了，让你以后跳不了舞……”

楚曦的身体瞬间僵硬下来。

孙团长叹了口气，继续道：“小楚啊，我知道你心气高，有追求，可现实就是这样，有些人，咱们真的得罪不起！你听我一句劝，退一步海阔天空！跟了那位，亏待不了你，物质上的、资源上的、前途上的，他都能给你！何必为了这点事，自毁前程，甚至惹大麻烦呢？”

楚曦静静地听着，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，指甲陷进掌心，带来钻心的疼，她沉默良久后，抬起头，道：“团长，谢谢您告诉我这些，也谢谢您之前的……关照。”

她顿了顿，挺直了脊背，就像是风雪中不肯弯腰的青竹：“但我还是那句话。我跳舞，是因为热爱。我的前途，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和本事去挣。如果因为我不接受某些人的好意，就要离开歌舞剧团，甚至失去跳舞的资格……”

“那么，这个歌舞剧团，我不待了，这个舞，我不跳了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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