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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6章:风雨同舟


徐瀚飞那封写着“播籽待时”的信,被凌霜夹在合作社最重要的账本里。夜深人静时,她会拿出来再看一遍。那些沉甸甸的字句,像一块温热的石头,熨帖着她因连日忙碌而焦灼的心。酱房按照陈工的法子改进后,新出的几批酱都稳稳当当地放着,眼看就要满半个月的保质期考验了。供销社王主任尝过新样品后,难得地没挑刺,只说“等你们产量上来”。新作坊的墙一天天垒高,已经有了厂房的雏形。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。

腊月二十这天,天色阴沉,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,像是要下雪。凌霜正在酱房和李叔核对一批准备发往县供销社的酱,院子外忽然传来汽车刹车声,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。

“凌霜同志在吗?”一个陌生的、带着点公事公办腔调的声音在院里响起。

凌霜心里一紧,放下手里的本子走出去。院子里站着五六个人,都穿着整齐的干部服,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、面容严肃的男人,旁边跟着公社的刘秘书,刘秘书脸色有些尴尬,不停朝凌霜使眼色。

“我就是凌霜。您是……”凌霜心里打鼓,面上尽量保持镇定。

“我们是县食品安全联合检查组的。”严肃男人亮了一下证件,“接到群众反映,说你们合作社生产的食品存在卫生不达标、违规使用添加剂等问题。现在依法进行检查,请你配合。”

“卫生不达标?添加剂?”凌霜脑子“嗡”了一声,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。她看到旁边几个社员都吓傻了,姜老栓手里的烟袋杆差点掉地上。李叔从酱房探出头,脸都白了。

“领、领导,是不是搞错了?我们合作社一直规规矩矩……”姜老栓急忙上前,声音发颤。

“有没有问题,检查了才知道。”检查组的人不为所动,目光扫过院子,“生产场所在哪里?带我们看看。”

凌霜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想起徐瀚飞信里说的“扎实做好产品”,想起陈工来指导时反复强调的“规矩”和“记录”。慌乱没用,得稳住。

“检查组领导,请跟我来。”她声音还算平稳,侧身引路,“我们先看原料区和晾晒场。”

她领着检查组先看了存放干香菇的库房。库房干燥通风,香菇分等级装在干净的麻袋里,离地堆放,墙上挂着温湿度计。检查组成员仔细查看了香菇的品质,又蹲下检查了地面和墙角卫生。

“原料记录有吗?”有人问。

“有。”凌霜让小陈赶紧去拿原料入库记录本。本子上清楚记着每批香菇的采收日期、来源山头、等级、重量、验收人。

检查组翻看着,没说话,但严肃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点点。

接着是晾晒场。虽然简陋,但竹匾干净,菇片铺得均匀,旁边有“已晒”、“在晒”、“待翻”的标识牌。

“炒制间在这里。”凌霜推开酱房的门。酱房里,李叔和几个帮工手足无措地站着,灶火已经熄了,但空气里还残留着浓郁的酱香。锅碗瓢盆都刚清洗过,码放整齐。墙角堆着劈好的柴禾,也码得齐整。

检查组的人走进去,这里摸摸,那里看看。重点检查了炒锅、铲子、装酱的桶和盆的清洁情况,又打开装油、盐、调料罐子,查看标签和生产日期。

“你们这香菇酱,都加了些什么?”那个严肃男人盯着凌霜问。

“就是香菇、菜籽油、盐、本地晒的辣椒粉、一点花椒粉,还有少量白砂糖提鲜。别的没了。”凌霜答得很快,很肯定。

“有记录吗?”

“每次炒制都有记录。”凌霜从墙上的木盒里拿出厚厚一摞记录本,双手递过去,“配料种类、用量、炒制起止时间、出锅温度、装瓶温度、操作人,都记了。”

检查组几个人围过来,翻看那些记得密密麻麻、有些还沾着油渍的本子。字迹不一,但内容详尽。有人拿起一瓶成品酱,仔细看标签,又拧开闻了闻。

“你们这灭菌怎么做的?能保证卫生?”

凌霜心里定了些,如实回答:“用的是改进的常压沸水灭菌法。炒好的酱趁热装瓶,密封后放入大蒸锅,水沸腾后保持四十分钟以上。这是省食品研究所退休的陈国栋工程师给我们指导的方法,我们也做了对比试验,用这个法子处理的酱,在阴凉处能保存半个月以上。”  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陈工的联系方式和他手写的工艺要点,我们也有留底,可以给您看。”

检查组负责人和旁边一个像是技术员的人低声交流了几句。技术员又仔细问了几个关于温度控制和时间的细节,凌霜都一一回答了,有些数据她记不清,就让李叔查记录本。

接着,检查组又查看了包装间、库房,甚至去了趟厕所和洗手的地方。整个过程,凌霜都陪着,问什么答什么,拿什么记录给什么记录。姜老栓、李叔他们一开始紧张得大气不敢出,后来见凌霜镇定,检查组问的也都在理,慢慢也放松了些,该干嘛干嘛。

检查了快两个小时。最后,检查组的人回到院子里,低声商议了一会儿。那个负责人走到凌霜面前,脸色依然严肃,但语气和缓了不少:“凌霜同志,从我们检查的情况看,你们合作社的生产环境、原料管理、过程控制,特别是记录这一块,”他扬了扬手里那摞记录本,“比我们预想的好,也……比很多同类单位要规范。”

凌霜悬着的心,终于落下一半。

“至于反映的卫生和添加剂问题,”负责人看了一眼刘秘书,“目前没有发现。你们用的都是常规原料,工艺记录也清晰。不过——”他话锋一转,“你们规模在扩大,以后更要严格要求,丝毫不能放松。尤其是直接入口的食品,安全是天大的事。”

“是,领导,我们一定牢记,绝不会放松。”凌霜郑重地点头。

检查组走了。院子里安静下来,只剩下呼呼的北风声。过了好一会儿,姜老栓才长长吐出一口气,一屁股坐在石磨上:“我的老天爷……可吓死我了……”

“没事了,姜叔。”凌霜走过去,声音有些疲惫,但眼神很亮,“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。”

“可这……这谁啊?这么缺德,写匿名信告咱们黑状?”李叔又气又怕。

凌霜没说话。她看着检查组吉普车消失的方向,心里那点因为检查顺利通过而升起的轻松,很快被一种更深的不安取代。举报信……“卫生不达标”、“添加剂不明”……这帽子扣得又狠又准。如果不是她们碰巧请了陈工指导,改进了工艺,完善了记录,今天这一关,恐怕没那么好过。

是谁?供销社那边有竞争?同行眼红?还是……她想起那双藏在茶色太阳镜后、带着审视和优越感的眼睛。林婉儿。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刺,扎进她心里。

不,没有证据。但不管是谁,这都是一次警告。风已经起了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
晚上,她怎么也睡不着。这件事,她必须马上告诉徐瀚飞。写信太慢。她披上棉袄,轻轻开门出去。寒冬的深夜,村里一片漆黑寂静,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。她踩着冻硬的土地,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村部。那里有一部手摇式电话机。

电话接通省城机械厂宿舍的过程漫长而周折。等待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。终于,听筒里传来徐瀚飞略带睡意和疑惑的声音:“喂?”

“瀚飞哥,是我,凌霜。”她压低声音,语速很快。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,随即徐瀚飞的声音立刻清醒了:“出什么事了?”  他了解她,没有紧急情况,她绝不会深夜打这个昂贵且不便的电话。

凌霜尽量简洁地把白天检查组突然到来、匿名信举报、检查过程、结果,以及自己的怀疑,快速说了一遍。寒风透过门缝钻进来,她握着听筒的手指冻得发麻,声音也有些发抖,但思路清晰。

徐瀚飞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,只有细微的呼吸声。等她说完,他才开口,声音透过嘈杂的电话线传来,有些失真,但那股沉静的力量却无比清晰:“匿名信……手段不算高明,但很毒辣。好在你们基础打得牢。”

“瀚飞哥,我怀疑……”凌霜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。

电话那头是更长的沉默。然后,徐瀚飞的声音传来,比刚才更低沉,也更深沉,像压着一块石头:“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咱们合作社上了报纸,香菇酱在省城也开始试水,眼红的人,想使绊子的人,不会少。林婉儿……有可能,但也不必只盯着她。关键是,这事给咱们提了醒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凌霜握紧了听筒,“往后,咱们得更周全。每一道工序,每一笔记录,都得经得起查。我想……趁着这次检查没事,咱们得把规矩立得更死,账目记得更清,让谁都挑不出毛病。”

“对。”徐瀚飞肯定道,“但也不必因此畏手畏脚。该做的事,还得做,该走的路,还得走。他们越是这样,越说明咱们路走对了,触到某些人的利益了。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

“兵来将挡……”凌霜重复着这四个字,冰冷的手指似乎回暖了一些。是的,怕没有用。只有自己更强,更规范,更无懈可击,才能挡住明枪暗箭。
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徐瀚飞的声音缓和了些,“临阵不乱,条理清晰。检查组那边,未必全是坏事。至少让他们看到了一个规范、扎实的合作社。那份‘情况反映’,说不定能因此更快被注意到。”

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,电话费不便宜。挂断前,徐瀚飞说:“我这边也会留意。你凡事小心,但也别太担心。根基稳,就不怕风浪。”

“嗯。你也是,多保重。”

放下发烫的听筒,凌霜站在漆黑冰冷的村部里,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沉稳的声音。木秀于林……兵来将挡……是啊,树要长得更高,就得把根扎得更深,把树干生得更粗壮。匿名信的风波看似过去了,但它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前路的艰险,也照出了合作社自身的薄弱之处。

她走回合作社的小院。新作坊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矗立。她推门进屋,没有点灯,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,然后摸出纸笔。

这次,她不是给徐瀚飞写信。她在纸上写下“合作社安全生产与质量管理补充条例”几个字。她要趁着这次检查的警示,把陈工指导的要点、检查组关注的地方、还有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可能的风险点,全部变成白纸黑字的规矩,让每个社员都清楚,都遵守。

风雨要来,就让它来吧。同舟共济,把船造得更坚固,才能驶向更远的海。她提笔,在“总则”后面,郑重写下第一条:“一切生产,以安全、卫生为前提;一切产品,以质量、诚信为生命。”

窗外的风,似乎更紧了。但屋里那盏即将亮起的油灯,和她笔下逐渐成形的文字,却透着一股即将破晓的、坚定的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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