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3章:主动的邀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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合作社院子里的柿子熟了,挂在枝头,像一串串小红灯笼。凌霜从灶房出来,搓了搓冻得有点发僵的手,哈出一口白气。姜老栓踩着满地的落叶,啪嗒啪嗒走过来,手里捏着个盖了红戳子的信封。
“霜丫头,公社刚送来的,县里头的通知。”
凌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接过来。信封是县乡镇企业局发的,里面是张挺正式的会议通知——“全县乡镇企业发展经验交流座谈会”,时间就在下周,地点是县政府小礼堂。附件是参会回执。
“这……是让咱们去开会?”凌霜快速扫了几眼,抬头看姜老栓。
“可不嘛!点着名让咱合作社派人去!”姜老栓脸上带着几分喜气,又有点迟疑,“可这……开会,一开就是一两天,地里的活,合作社的事……”
“我不去。”凌霜想也没想,把通知塞回给姜老栓,“让李叔去,他嘴皮子溜,能说。”
“可这通知上说,是各单位的‘主要负责人’……”姜老栓有点为难。
“咱这合作社,姜叔您才是主心骨,您去最合适。”凌霜转身要走,“我得去看看酱房那批新料炒得咋样了。”
“霜丫头!”姜老栓叫住她,叹了口气,“这节骨眼上,你是当家人,你去最合适。再说了,李叔他……大字不识几个,去了能说出啥道道来?”
凌霜站住了。她心里也清楚,李叔干活是把好手,可让他去县里跟那些干部、厂长们坐一块儿开会,怕是话都说不利索。可她自己……她想起上次去县供销社,见着王主任说话都打磕巴。开会?那不得当着那么多人说话?她光是想想,手心就开始冒汗。
“我不行,姜叔,我……我见了生人,话都说不圆全。”凌霜声音低了下去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。
姜老栓还想说什么,凌霜已经摆摆手,快步往酱房那边去了。她心里乱糟糟的,觉得那会议通知像个烫手山芋。
晚上,她给徐瀚飞写信。信里照例写了合作社的琐事,香菇酱试验的火候调整,新作坊的砌墙进度,还有王主任又催供货的事。写到最后,笔尖顿了顿,她还是提了一句:“……县里有通知,要开个会,让去。我让姜叔去了。我嘴笨,不会说话,去了也白搭。”
信寄出去三天,回信就来了。徐瀚飞的信比往常长些,前面详细分析了香菇酱灭菌的几种可能方法,提到了“水浴杀菌”和“高压锅”,让她可以试试。信的末尾,他像是随口一提,写道:“……县里开会,是难得的机会。多见见世面,听听别人怎么想,怎么做,对合作社长远有益。不必妄自菲薄,你之所为,所思,未必不如人。若去,可稍作准备,将合作社成立初衷、现有模式、面临困难、未来打算,理清脉络即可。实话实说,胜过千言巧语。供你参详。”
“多见见世面”……
凌霜捏着信纸,在油灯下坐了很久。瀚飞哥总是这样,不直接说她“应该去”,只是告诉她去了有什么好处,还告诉她可以怎么准备。他没说出来的话,她懂——他希望她去。
她想起他说“不必妄自菲薄”,想起他说“实话实说,胜过千言巧语”。心里那点怯意,好像被这几句话戳破了一个小口子,有风透进来。
第二天,她找到姜老栓,说:“姜叔,那个会……我想了想,还是我去吧。”
姜老栓一愣,随即笑了:“这就对了嘛!你是该去!见识见识!”
凌霜没说话,心里直打鼓。接下来的几天,她一边忙活合作社的事,一边脑子里总想着“准备”。她翻出合作社成立时的手写章程,找出往来的账本,又把这段时间试验香菇酱的记录、遇到的问题、还有对以后的想法,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。她写得密密麻麻,改了又改,总怕漏了什么,又怕说得不对。
开会那天,凌霜天不亮就起来了。她换上那件最体面的碎花罩衫,头发梳得一丝不乱,揣着那个写满字的小本子,坐上了去县城的早班车。一路上,心都提着。
县政府小礼堂比她想象的大,能坐上百号人。长条桌铺着绿绒布,摆着茶杯。来的人有男有女,大多穿着整齐的中山装或干部服,互相递烟、寒暄,聊得热络。凌霜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,低着头,手心里全是汗。
会议开始,领导讲话,各个乡镇的代表发言。有讲砖瓦厂如何扭亏为盈的,有讲村办绣品厂打开外销渠道的,也有诉苦说政策卡得太死的。凌霜竖着耳朵听,有些能听懂,有些听得云里雾里。轮到她们这个片区的代表发言时,她旁边的几个人都推说没啥好讲的,话筒最后递到了她面前。
“那位同志,你是姜家坳合作社的凌霜同志吧?”主持会议的干部笑着问。
凌霜脑袋“嗡”的一声,脸腾地就红了。她僵硬地站起来,腿有点发软。四周的目光都集中过来。她捏紧了手里的小本子,手心湿漉漉的。
“是……是我。”她的声音有点抖。
“好,凌霜同志,你也跟大家说说你们合作社的情况,交流交流经验嘛!”干部鼓励道。
凌霜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看向桌面,不看下面的人。她打开小本子,照着上面写的,磕磕绊绊地开始说。从最初几户人怎么凑在一起搞辣酱,说到后来徐瀚飞怎么帮他们注册商标、跑销路,再说到现在怎么分拣、怎么分级包装、怎么试验香菇酱……她说得很慢,有时候会卡壳,脸一直红到耳朵根。但她没有停下来,就那样老老实实、一五一十地把合作社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,包括遇到的困难,比如人手不够、质量难把控、被供销社卡脖子等等,都说了出来。
她没讲什么大道理,就是讲事儿。讲着讲着,反而没那么紧张了。台下很安静,大家似乎都在听。当她说起她们怎么把香菇分成特级、一级、等外品,用不同包装卖不同价钱时,台下响起了一阵议论声。当她说到注册商标,想把“凌霜农品”做成一个“让人放心、让人记住”的牌子时,有人轻轻“咦”了一声。
发言结束,凌霜后背都湿透了。她像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,赶紧坐下,端起茶杯喝水,手还有点抖。
休息时间,有几个人围了过来。一个头发花白、戴着眼镜的老同志问她:“小凌同志,你们那个香菇分级,具体标准是啥?能保证稳定吗?”
凌霜赶紧从本子里翻出她画的简易分级图,递给对方看:“您看,我们主要看这几个地方……我们自己有检验,每次出货前都抽检,保证一样的。”
旁边一个穿着蓝色工装、像是厂里技术员模样的中年人问:“你们那个商标,是自己想的?注册花钱不?”
“是我们自己琢磨的,”凌霜点头,“注册是托人在省城办的,花了一些钱,但觉得值。”
还有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同志,是旁边一个镇编织厂的,小声问她:“你们那合作社,分红怎么分?矛盾多不?”
凌霜把她和徐瀚飞、姜老栓他们商量的、按工分和贡献结合的分配办法简单说了说。那女同志边听边点头。
凌霜回答得很认真,有时候怕说不清,还用手比划。她发现,只要不说场面话,就说自己知道的事,其实也没那么难。她甚至主动问了那个技术员,关于食品密封保存有没有啥好办法,对方给她说了几个土法子,她都记在了本子上。
一天的会开完,凌霜感觉像干了一天重活,脑子嗡嗡的,但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充实感。她听到了很多新鲜事,知道了别的乡镇是怎么干的,也认识了几个人。虽然交换的只是姓名和单位,但那种“我们都在做差不多的事”的感觉,让她觉得不那么孤单了。
晚上回到合作社,凌霜顾不上吃饭,先把会上记的东西整理了一遍。然后,她铺开信纸,给徐瀚飞写信。
“……今天去开会了,心里慌得很。按你说的,把咱们合作社怎么来的,怎么干的,遇到啥难处,都说了。说得不好,结结巴巴的,脸也红。但说完,好像也没那么怕了。会上认识了几个人,有个纺织厂的,还有个做竹器的,聊了几句……”
她写得很详细,把会上听到的、别人问的、自己回答的,都写了下来。最后,她笔尖顿了顿,像是很随意地,在末尾加了一句:
“对了,有个做罐头厂的厂长问我,说我们合作社现在规模还不大,以后要是想扩大,最担心啥。我一时没答上来,就说怕质量跟不上,怕人手不够。瀚飞哥,要是你在,你会怎么说?”
写完这句,她脸上有点发烫,赶紧把信折好,封上。好像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,又好像……只是想跟他说说话,听听他的想法。
几天后,徐瀚飞的回信到了。信的前面,他仔细分析了她在会上提到的几个同行的情况,指出了哪些可以借鉴,哪些要警惕。然后,他回答了那个罐头厂厂长的问题。
“关于规模扩大之虑,你所言质量、人手,确是根本。然除此之外,尚有几点可思:一为管理,规模扩大,人心易散,规矩需先行,制度要跟上,如你所行分组连带,即是良法,可固化、细化。二为市场,产量增,销路需拓,不能仅赖一二熟客,需主动寻新渠道,甚至尝试与国营商店、单位食堂建立稳定供货。三为资金,扩大生产,添置设备,皆需银钱周转,需及早规划,量入为出,或可考虑与信用社接洽,了解有无扶持政策。四为风险,产业单一,易受市价、天时影响,可思虑产品多样化,如香菇酱之外,能否开发笋干、山野菜等制品,以分散风险。此皆长远之计,非一日之功,然可先有思量,逐步图之。供你参详。”
他没有直接说“你应该如何”,而是以“可思”、“可虑”的口吻,条分缕析,把一个问题拆解成了好几个方面,每个方面又指出了可以努力的方向。凌霜读着信,心里那种开完会后的朦胧感受,忽然变得清晰起来。她好像站在一个更高的地方,看到了更远的路,虽然路还看不清,但方向有了。
她把信小心地折好,放进抽屉里。那个抽屉里,已经攒了厚厚一沓他的信。每一封,都像一块砖,在她前行的路上,铺下一小段。
窗外,月色很好。凌霜想着会上那些陌生又亲切的面孔,想着徐瀚飞信里那些沉静又充满力量的话语,心里那片因为怯懦而蜷缩的角落,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推开了一些。见世面,好像也没那么可怕。她甚至开始隐隐期待,下一次,走出去,能看到的,会是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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